大學畢業(yè)后,第一次以輔導員身份給學生開班會,他旁觀前面登臺的漢族同事中氣十足“吼”著“安靜”,都不太鎮(zhèn)得住一大班小子丫頭,心里陣陣發(fā)怵。輪到自己登臺發(fā)言,他面無表情有樣學樣先喊了一嗓子“安靜”,臺下立馬鴉雀無聲。
“就一下子特別安靜,真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。把我嚇住了,以為出什么事了。后來跟學生都熟悉后,他們說第一次看我的樣子很嚴肅,以為我很兇。其實當時我自己也蠻害怕的,不知道學生心里面有什么想法?!彼f著忍不住笑起來,天然卷的頭發(fā)跟著晃動的腦袋起伏,“現在,還有學生跟我介紹怎么樣去角質,怎么防曬美白,怎么穿衣打扮?!?/p>
如果不看資料,絕對想不到他是90后——頂著一副溫帶大陸性氣候地區(qū)標志性長相,有著純正的少數民族血統,說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,“滿面滄桑煙火色”,怎么看都是“大叔”。
“當時壓力可大了”
“最開始帶第一屆的時候還是普通班,不全是少數民族學生。因為我不是漢族,跟他們各方面好像不太一樣,我就想學生會不會對我有意見,會不會管不過來?!彼麚u著頭擺著手,直呼“第一次學著怎么做一個老師,當時壓力可大了”。
帶班第一次遇到麻煩,是關于班里藏族學生和漢族學生“兩個小姑娘宿舍的問題”:漢族學生覺得藏族學生有“暴力”傾向,藏族學生說自己性格就這樣大大咧咧,是個女漢子,才不會有什么“暴力”的想法。他和同事就跟宿舍里面的每個學生都談了一次,也在班級其他同學那邊做了一圈調查,“整個班級談下來之后,發(fā)現班里面其他的小姑娘其實對藏族小姑娘評價還是不錯的”。
“那時候我也是第一次因為這種事情接觸學生,后來發(fā)現每個民族的學生各有特點,每個地方的孩子還真不一樣。”在他看來學生們其實蠻純粹的,藏族孩子很佛系很純凈,生活上不怎么依賴新媒體,閑不住愛運動;漢族學生各方面很謹慎、很細心,然后特別會體貼別人,很會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考慮問題;哈薩克學生喜歡喝酒,不受約束,不喜歡條條框框;維吾爾族學生很熱情,不會太多去顧慮你是怎么想的,很單純就把自己真實的情感流露出來……
“其實有點矛盾很正常,因為大家都不了解其他民族的為啥這么做,所以溝通很重要?!眻A滿解決“宿舍事件”后,他意識到學生之間相互了解的重要性,自費組織了一次班級郊游活動,帶著整個專業(yè)80多個學生去世業(yè)洲燒烤野餐,還設置了很多互動游戲,“很多同學之前不同宿舍好像都不太認識,平時在班里或多或少會存在這個那個問題,整個一天活動下來這種狀態(tài)就改變了?!?/p>
少年老成的他,就這樣像模像樣地做起了老師來?!跋滤奚嵴覍W生,那是什么味道都有,桌上床上的擺件、書本、漫畫、裝飾,也是什么樣的都有,這些都是他們生活上的小細節(jié)。你看一圈,總能找到一個你懂的,然后就會成為交流切入的話題?!彼麕У?0后學生有學機電的有學人文的,師生年齡相差也不是很大,“我們上學的時候,如果老師聊跟我八輩子搭不上邊的,問跟我完全沒關系的,我也會很反感?!绷拈_了,彼此熟悉后,他才跟學生講講大學里面的一些生活守則行為準則,“學生比我們聰明的多,他知道老師在想什么東西,后面大家有啥事情還能互相幫個忙?!?/p>
“好家伙這怎么弄”
一個班級也是一個小社會。對于班級事務,他堅持少數服從多數原則,“跟學生講你有你的個性對吧,但是在集體利益面前不要太張揚個性?,F在有時候逛逛學生的朋友圈、QQ空間,發(fā)現漢族學生和少數民族學生互相留個言、拍個照,之間互動還很high。”只是,還處于成長期的學生,時不時會給他冒個頭添點亂找點事?!昂眉一?,這怎么弄啊?”他聳聳肩攤開手,說自己下意識會有點懵。
有一次凌晨3點多他睡的正香,突然就接到110電話,“第一反應還以為是詐騙什么的”,后來確認是班里一個學生因為嚴重失眠很難受,導致情緒近乎崩潰。他過去接回學生,又在學校附近找了家賓館,“讓他先進去好好睡一覺?!比缓?,他聯系到學生親屬深入了解家庭情況和失眠根源。第二天,他騎上“小電驢”,帶著學生從西校區(qū)騎行10公里到東校區(qū),繞著校園整個走一圈,還去看了電影吃了飯,“我說今天讓你累個夠,看看你好好累一下,晚上能不能睡得著?!苯涍^多方協商,他又幫學生重新調整了宿舍和室友。情緒穩(wěn)定下來后,學生狀態(tài)也逐漸調整了過來。后來有一次開班會,他說自己睡眠也不行,枕頭讓自己很難受,但是每次住酒店那個枕頭就很好,“這孩子他聽到了,就買了一個那種很軟的枕頭一定要給我,讓我特別感動,現在我還用著?!?/p>
2018年做輔導員至今,他感覺最難過的一次,是曾經連軸轉的熬夜找人?!懊看巫哌M網吧,所有人都看著我,以為來了一個外國人,還有人說外國人進來干什么。”那些天,他白天上班晚上尋人,在城市無邊無際的夜幕中來來回回,邊走邊想“我為什么要這么累?。俊碑敃r,班上一位單親家庭的同學連續(xù)兩天未參加期末考試,他聯合警方找遍鎮(zhèn)江所有網吧、賓館,終于在第11天找到這個同學。通過苦口婆心的勸慰和循循善誘的引導,最終被他找到的學生慢慢走出學習和生活的困境,回歸到正常學業(yè),疫情期間還主動協助他整理填報各種數據,又把他狠狠地感動了。
他說,這種情況下老師的引導很重要,一定要有人幫學生走出來,“后來我也明白了,要讓學生自己學會解決問題。關鍵是你愿意用一個平常心去對待他,這樣辦法就總比困難多。只要給他們時間和空間,他們也會成長?!?/p>
“不要把學生當別人”
他13歲就離開家,一直都在學校寄宿,身邊沒有父母親人,所有的事情都靠自己,只有老師照顧大家,“那個時候你是想象不到別人愿意幫你。自己當老師帶班之后,能幫學生的就幫,就不要把學生當別人了。我們也是從學生一步一步走過來的。”
有一次,班上一個學生全身淋巴結腫了,醫(yī)生檢查一個星期什么毛病都查不出來,然后家長也來不了。因為是貴州山區(qū)貧困家庭的孩子,費用就只能學校和學院先墊付。找不到護工,只有他和班長每天晚上輪流陪護。學生生病吃不下東西,只能吃流食,他就買了保溫的飯盒,每天做點雞湯,又買了一個攪拌機,把水果和牛奶攪拌了放在一起,盡量補充一點營養(yǎng)。
到了第二個星期,他看著學生病情沒有好轉的跡象,四處聯系有過工作接觸而且合作關系較好的市里幾個部門負責人。“那天他們來了之后,找了醫(yī)院的領導溝通,孩子從普通病房轉移到感染科,重新全面徹查,制定新治療方案,這樣病毒就控制下來了。出院的那天學生家長到了,很感謝我還送了個錦旗。但那個時候已經過去28天了。”說到這里,原本一臉無奈狀的他忍不住又樂了,“那段時間還特別搞笑,我班上事情特別多,后來有人說我是不是應該上山許個愿?!?/p>
原來,那段時間他班上有3個學生先后住進了醫(yī)院,除了一個全身淋巴結腫大,還有兩個突發(fā)神經性耳聾?!罢娴哪涿?。你不知道就這么巧。我讓3個人都住到康復醫(yī)院,這樣方便每天給他們送飯。當時我和班長也挺不容易。后來我累的走路也走不動了,上班眼睛都睜不開……”
擔任輔導員最開心的事,他說是走在校園,被學生大呼小叫老師,“我特別自豪!”最喜樂的事,他說是班級群自己一發(fā)言,同學們就會發(fā)逗比表情,“一看就樂了?!?/p>
班里學生做了一套專屬他的表情包——一個胖胖的小孩外加一個憨憨的小熊,各種各樣跌爬滾打搞怪的動作表情?!懊看挝乙恢v話,他們就會發(fā)表情。稱呼也是啥都有,不哥、小不、小不不、不老師,小阿老師,各種叫法都有?!泵鎸崆樗囊绲膶W生,他笑著說也有受不了的時候,“在吃什么東西,看到你就會問老師你吃這個嗎,你忌口嗎?還告訴你班上誰有忌口。到宿舍跟學生聊一聊吧,會問老師你知道穿衣打扮嗎?你身材這樣子,你應該這樣穿,你應該那樣穿……”
“我不罵學生,但是肯定要管他們。我就覺得他們都像弟弟妹妹,我要像我的老師一樣,能幫就幫,該管就管?!比陙?,他帶的少數民族學生掛科率明顯降低,其中阿依努爾如愿以償考上了研究生,麥熱亞木、祖麗胡瑪爾等7名維族學生還光榮地加入中國共產黨。
他是阿不力克木·阿不力米提,柯爾克孜族,中共黨員,出生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(qū)克孜勒蘇柯爾克孜自治州烏恰縣,現任雷競技ray官網少數民族學生專職輔導員,學校輔導員測評學生滿意度第一名。
初次見面,他說,“哈嘍,我是阿不。”
你好啊,阿不!